六叔当家

　　就这样开始了六叔美好的生活，婚后的第一件大事是分家。 中国式的家庭就像细胞分裂一样，一个个都在孩子结婚后分成几个小房子，世世代代、祖祖辈辈都是这样，持续了几千年。 六叔的父母是二婚，自己结婚很晚，妈妈七十了，爸爸快八十了。 六叔也不说要赶紧带媳妇和女儿，他是不是要把那几年的耽误再往前推一步？ 只有六叔心里最清楚。

　　富农二爷的这个贫困户也按照祖先留下的这个规律开始了核裂变。 六叔分了西半个房间，简单的锅碗瓢盆，一袋玉米，带着老婆孩子和父母分开房子，度过了另一天。 说分家，那不过是理论上的君子协定，和父母住在一个屋檐下，走同样的圈子，怎么能分呢？ 那个家庭不是奶奶做的好吃的，而是儿子、媳妇一样去吃，爷爷买了好吃的先给孙子，这就像一条铁律，自古以来就在中国式的家庭里根深蒂固。 否则，奶奶爷爷怎么也想不开。 反正有这么暖和的房子，六叔等了很久，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。

　　不管是分房子还是分房子，有三个重要的房子是六叔要据为己有的。 这三个大致左右不分开。 是一轮单人手推车。 这辆车几乎都是当时北方农民的标配，就像现在的厅级干部部署黑色奥迪A6一样，只要在位就可以使用。 六叔也一样，每天推他的车从日出到日落，从春天到秋天，车里有早上他工作的工具，晚上回来的时候有时摘蔬菜拔草。 二是厚厚的帆布口袋，里面有几个简单的泥瓦匠用工具。 例如刮泥、拉丝、墨盒等。 这个道具是六大叔做技术工作的时候一定要带的。 三是农活三件套，铁锹、锹和镐，铁锹光亮，锹和镐磨得很快。 这些是六叔养家的家，有了这些道具，可以大显身手，活跃在黄土高原农村广袤的大地上。

　　六叔每天参加生产队的劳动，农闲时做点技术活挣零花钱，六叔在家做饭洗碗看孩子。 六叔从来不舍得让六叔外出打工。 用他的一句话来说，“女人在家就行了，做点细致的工作吧”。 阿姨的肚子也争了，不到一年，阿姨就真的给二奶生了个白胖的孙子。 圆圆的脸，乖巧的眼睛，二奶逢人就夸，家人高兴得开花结果。 村里人纷纷表示：“傻人有什么命，六叔红运万丈。”街头巷尾、售楼处前，自古就有许多事，村里谣言四起，就是为了这个原因，在别人家娶妻生子为什么去六叔那里比较幸运呢？ 好人六叔应该受苦吗？ 这些话或多或少地流露出对六叔的羡慕和嫉妒。

　　院子里的阿姨和嫂子们也说：“好人有好报。 咱家六叔是个好人。 好事迟早会来的”。 也许是这样。 六叔起步很晚，结婚两年就有了孩子。 幸福的种子就这样慢慢地在六叔家扎根了。

　　六叔文化不高，但每天都听大队的号角广播。 特别是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。 他听得特别认真细致。 虽然住在山脚下，但信号清晰地传过山川，使六叔对国家大政策、国际形势略有了解。 六叔的儿子出生，这对温厚老实的六叔来说是家中一大喜事，尤其是取名更是重要因素。 而且，两位老师在村子里也有文化。 六叔讨厌村里的人给孩子起“毛、狗、蛋”这个名字，绞尽脑汁反复思考了好几天。 家里的长子盖了房子，用现在流行的语言说有责任有担当，给儿子想出了一个好听的名字“红卫”，维护红色政权，保护红色家园。 谁也没想到，老实相处的大叔，活动半径从来没有超过30公里，志向如此宏伟远大。

　　我国社会主义革命能胜利就在这里，有无数农民的支持，十多亿农民是革命胜利的坚强后盾。 与西方各国相反，该党的政权负责人普遍无视，但也无视候选人的政权能力和思想意识。 他们只说对自己有没有好处。 无论给一张选票多少钱，只要钱多，不管把自己的选票投给谁，电影演员都滑稽到被选为国家总统。 美国著名电影演员斯瓦辛格，我们看过他演的《真实的谎言》、《终结者》等。 这位出生于奥地利并拥有美国国籍的电影演员在2003年被选为加利福尼亚州的第38任州长。 20世纪70年代末期，国家开始提倡计划生育。 城市提倡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。 农村还没开始实现的时候，六婶眼快，动作快，抓住机会上了末班车，又生了一个儿子。 这样家人会更高兴的吧。 两个儿子长得像母亲，白白漂亮，虎头虎脑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，要不是年龄的不同就像双胞胎一样。 村里的老人们说：“他六叔是个好人，积德，生了这样一个合眼的娃娃。” 六叔绞尽脑汁想再给孩子取一次名字，但是哥哥没能取上。 经过一番考虑，孩子爷爷到了耄碌之年，八十二岁时又娶了一个孙子，喜气洋洋。 他给孩子取了有纪念意义的名字“八二”。

　　六叔经过五年多的奋斗，完成了家庭编制，不久国家计划生育越来越紧张，政策开始在农村落实。 六叔思想觉悟很高，始终跟着党跟着毛主席，党指挥一到那里，六叔就干到了那种地步，既不拖后腿，也不拖泥带水。 他既不用动员村干部，也不用女主任做思想工作，按照党中央的指示，亲自带领六婶做了绝育手术。

　　人活一辈子其实是那简单的几步，有些事着急也没用，要一步一步来。 起步早了，就要中途休息，起步晚了，积蓄力量后，马上就开始跑步了。 六叔辛苦，但在不惑之年，和中国农村大多数农民一样，完成了自己家庭的完美建设，儿女双全，家庭和睦。

　　六叔虽然没怎么读过书，但有一个能管理自己独特房子的法子，有时会吃喝撒种。 他几乎不听，全是六叔说的，对孩子们的道德教育非常重视，他除了自己以身作则之外，有时还说几句话，家人说六叔老了

当年在农村人的思想领域里儿子很重要，农村以体力劳动为主，顶门立户全凭儿子，但六叔却独宠女儿，他尽管不知道“穷养儿子富养女”之类的道理，但六叔说：俺娃在家呆不了几年，不能让孩子在咱家受半点苦。女儿在他心目中位置很重，两个儿子无论如何也撼不动姐姐在六叔心里的地位，女儿有了父亲的袒护，从来也不受一点点委屈，六婶当然是满意了，心里暗暗的高兴着。

美国工程师爱德华.墨菲，提出了一个法则，揭示了人生中的一种十分神奇的现象：你越怕什么事情要来，什么事情定会不期而至地准时到来。当然这指的是所有坏的亊情，好事情就另当别论了。这个法则后来被命名为墨菲定律。

六叔是苦孩子出身，从来没想过有什么好事降临到自己的头上，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，夏天火辣辣的太阳好像要把人撕裂了，六叔在地里锄田割草；冬天凛冽的西北风夹带着严寒瞬间能把人冻成冰棍，六叔推着小车平整土地施肥，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尽头？

六叔的女儿已经上学了，两个儿子也慢慢长大，一家五口再加上年迈的父母，生活压力渐渐的大了起来。一天一个工分只能保证老婆孩子不会饿肚子，孩子大了家庭的其它需求不知不觉的多起来，不时地冒出一些额外的支出，憨厚的六婶也在家呆不住了，和六叔一起出地干活儿，虽然六叔信心十足，对美好的未来无限憧憬，但眼前的现实是无比的残酷啊！

七十年代末期，六叔迎来了最艰难的日子。1980年六叔的女儿已经九岁了，最小的儿子也三岁了，女儿和大儿子都已经读书了。六叔一个劳力养活五、六口人，还要供两个孩子上学，六叔的生活拮据到了极点。孩子们每天玉茭馍馍上，玉茭馍馍下，终年见不了一点荤腥。大队一年一个人给分八两油，六叔家一个月平均3两，也就150毫升油，孩子们每天见不了几次油花儿。春节到了，六婶想尽一切法子，攒钱买了二斤猪肉，大年中午给孩子们美美包的吃了一顿饺子，晚上又是玉茭馍馍了。

　　一天，突然从公社传来了一个消息，说大队要按人头把土地分给农民，人们都将信将疑，安静的小山村一下子骚动起来，有的说好有的说不好，有的说根本不可能，六叔茫然了。这些日子他反复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，得知中央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，但喇叭里讲的会议精神似懂非懂，对于村里的闲言碎语、纷纷议论他也不闻不问，只是沉默不语，每天继续埋头干自己的活儿，默默的做自己该做的事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。

村里的议论愈来愈激烈，六婶也知道了。一天六叔散工后刚回家，六婶就问他分地的事，看来他再也不能沉默了，总得给六婶个交代吧！他沉思良久，郑重其事的告诉六婶：孩子他妈，咱大爷、丰镇姑姑、大哥大嫂解放前都跟着共产党干革命，现在咱也要跟着共产党走，党让咱干啥咱就干啥，咱听党的话。党把土地分给咱，咱就好好给党种地多产粮食。在六叔家里，政策性的大事基本上都归六叔管，但自从六叔和六婶结婚后，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事，六叔能说了算了。

我们公司的王老总，多才多艺，博学多识，他曾经有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。每逢公司在经营过程中遇到困难时，他就召集全员开大会，召集中层开讨论会，他讲的第一句话就是：真理永远在民间，智慧来源于群众。十一届三中全会这么重大的决策，改革开放农村这么重要的政策，国家顶层设计缜密重要的指示，到农民六叔这里，用通俗的语言说得一清二楚。

他就政策的方向问题，解读成了三个字“跟党走”；如何具体执行党的政策也三个字“种好地”；最终要实现的目标还是三个字“多产粮”。“跟党走，种好地，多产粮”简单的九个字，六叔把分地的事给六婶讲到通俗易懂，明明白白，尽管六婶平时在家绝对是一把手，但遇到这种大事也真的只能按照六叔说的，六婶磕磕巴巴得说：咱，咱，咱听党的话。

　　六叔分了自己的土地，有了发展的目标，村里地少人多，六叔只分了4、5亩地，他做了详细周密的计划，分成经济作物、粮食作物、蔬菜三大类，经济作物主要种大蒜，是家庭经济收入的重要来源，孩子们学费、书费、穿衣都来源于此；粮食作物以玉米为主，玉米产量高，要交足公粮，还种些小麦、土豆是自用的；再就是蔬菜，主要种在边边角角，如豆角、茄子、青椒等等，经过这样周密盘算，再加上六叔三百六十五日的辛勤劳作，生活渐渐的好起来。家里余粮越来越多，收入也增加了，孩子们的生活也慢慢改善了，玉茭馍馍开始退居二线，走下人们的餐桌，馒头面条在餐桌不知不觉成为常态，劳碌了一生的六叔做梦也没想到这么一大家人能天天吃馍馍，顿顿吃白面，看来墨菲定律也有不太准确的时候。

六叔一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，丰衣足食。十一届三中全会后，尽管村里的财产少了，但六叔还是一如既往的做好事，谁家有事就快去喊六叔，六叔从来不拒绝，立马放下自己手里的活儿。夏天下雨了，街上路不平他赶紧推几车土垫起来，不让路面积水；冬天下雪了，他把村里主要路段的雪清扫的干干净净，不让老人或上学的孩子们摔跤。

生活好了孩子们个子也长得快了，一家五口住在一间西下房，实在有点太拥挤了。村里的老支书早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，六叔这么多年一如既往的做好事，从不给组织找事找麻烦，从不伸手和组织要功劳，连个村里的劳动模范也没当过，最多就是村支书在队里的大喇叭表扬表扬。有一天，村里的老书记找到六叔，把大队部附近的一块宅基地给了他。别人家要宅基地需要排队，甚至有的人和大队干部吵来闹去，这么多年六叔一声不吭，总是说“他们急，先让他们要吧”。

不久，六叔就在这块地上盖起了三间宽敞明亮的新房，一家五口离开了祖祖辈辈居住的老屋子。此时六叔心像厨房里的调料罐，五味杂陈，南大院有六叔和三个孩子的童年印迹，有火热的血浓于水的亲情，还有很多很多几代人数也数不清的沧桑往事，有苦有乐，有酸有甜，有悲有喜。　

六叔五十多了，自从学会手艺，三十多年来都是给亲朋好友、领里乡亲盖房子，今天终于搬进了自己给自己和孩子们盖起来的独门独户院子，心里舒坦了许多。从地里劳动回来，回到了宽敞明亮的院子，他放下小车，瞅了瞅夕阳的余晖，辛苦了大半辈子的六叔对着眼前的翠微山深深的出了一口气。

（未完待续）